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洞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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洞觀

說到興起處,天魔似乎覺得不夠過癮,在黑洞洞的臉上變出兩個白球。充作眼睛。

灰尾迎著它莫名能夠看出十分期待的目光,沈默數息,道:“所以呢?是為什麽?”

他已經發現了。

這個天魔...似乎不太聰明。

天魔誇張地說:“所以其中一定有詐!我命令我的幾名下屬前去探路,它們雖然沒有活著回來,但是其中一個心腹傳回了一個相對安全之地的傳送坐標...那些接頭魔的話我都沒有相信,逼不得已進入通道後,我直接發動傳送,就來到了這條水道。直到你進入這裏,我才重新感應到自己的印記,跟著你進入石室。”

灰尾遲疑道:“所以你...一直藏在這裏?沒有想過探索別的地方,或者是試圖出去嗎?”

天魔:“為什麽要出去?我的心腹不是已經用生命驗證了其它地方的危險性嗎?”

灰尾忍不住嘆了口氣——也就是說,這個又慫又壞的魔,它對秘境的探索,也是零!

它的心腹臨死前,傳回的也未必是什麽“相對安全”的地點,只是沒想到這天魔它居然能長久蝸居在一處,放著眼前的石室不產生丁點好奇,竟然也茍活到了現在。

灰尾確認道:“你知道的...就這些?沒了?”

天魔無辜地睜著大白眼:“真沒了。反正這裏很危險,不是可以隨意探索的地方。”

灰尾於是不再看它一眼,提高音調,朗聲說:“前輩,它已經交代完了,請動手吧!”

天魔本能地嗅到了危險:“等等,有話好說...”

一襲道袍出現在它身後。

黑霧覆眼的大能伸出一指,應是顧及到同處一室的灰尾,手下輕了許多,但天魔仍然被嚇得肝膽俱裂,哆哆嗦嗦說:“不要殺我...我可以給他當牛做馬,拿我去鑄劍都沒問題!人族大能,請手下留情!”

大能停頓了片刻,說道:“我可以放你一馬——前提是你與他簽下血奴契。”

血奴契約是一方對另一方完全臣服、毫無人權的奴對主的契約,曾經一段時期,常常被修士用來養血奴,這些血奴可以隨意取血、練習法術,死後的魂魄都不能掙脫契約控制。後來被修真界列為禁術,已經半失傳。天魔屈辱地在大能極具壓迫感的靈壓下,認灰尾為主,這意味著起碼在它修煉到契約見證者——人族大能的高度前,不會有重獲自由身的機會。

契約結成後,灰尾對著這位不知名大能恭敬地行晚輩禮,道謝說:“多謝前輩出手相助。敢問前輩名號是...?”

幻影遲疑片刻,答:“你並非合歡宗弟子,或許沒有聽說過我。我被稱為洞觀尊者,曾經與兩位友人一起,創立了合歡宗。現如今,我們三人也一同鎮守這裏...”

灰尾這些日子跟著兩位老師一起下山,到底是知道了些合歡宗相關的秘辛,再加上這位大能通身的氣度,亦完全不愧於洞觀尊者的實力,未曾懷疑過他身份的真實性,只是免不了驚訝,像是傳說中的上古某某大佬突然從壁畫中走到了人前。

洞觀尊者看他一言不發,卻是誤會灰尾沒有聽說過自己,又說道:“因為天魔現世,戕害蒼生,我和好友身化秘境,封住這裏。但秘境並非久留之地,天魔在不斷對抗消磨著我們的力量,或許,天魔重新現世的那一天已經不遠了。我送你出去,你千萬不要再回到這裏,去告知修真界秘境的狀況,讓有能力的修士前來解決!”

洞觀的聲音冷淡卻溫和,灰尾聽在耳中,忽然有些不知所措,難道要告訴他,合歡宗的後人已經掌握了這個秘境,但是並未對其中的天魔災禍進行處理,而是據為己有,用來殘害對他們有威脅的修士嗎?

灰尾不由自主移開了視線,說:“洞觀尊者,我還不能走。我的老師和同伴還在秘境之中,而且我也不知這個秘境的位置,只是誤入,恐怕無法帶人前來收拾殘局...”

洞觀雖然蒙上了雙眼,神情卻難得顯出了強勢的不容置喙:“不行,你必須離開,你和那個天魔都太弱小,假如秘境中發生變化,很容易折戟於此。你的同伴我會幫忙搜尋,但你不能留下,不知道秘境的方位也沒關系,你只要把消息傳出去就好!”

洞觀已經允諾,灰尾如果再找借口推脫,就有些不識好歹了。前輩話說到這個份上,灰尾想了想,以自己的實力在秘境中確實也幫不上什麽忙,便說:“那我就先謝過前輩了。只是還有一件事,請問這石室的顯像是前輩的手筆嗎?”

洞觀尊者微微頷首:“是。這間石室是我的觀想室,當時,我一時不慎,被天魔襲擊了雙眼...幸好我的功法特殊,便以心為目,建造了這間石室。在這裏,通過冥想,我可以見到那些天涯海角的思念之人。紅塵與諦聽,也常使用這裏看向外界。”

“不過,畢竟隔著秘境的屏障,外界可以看到石室內的影像,卻聽不見聲音,大部分情況下會被認為是幻覺抑或蜃樓。秘境之內可以通過影像傳遞聲音,甚至一部分力量,我就是察覺到你的註視,然後通過這種方式出手。”

灰尾誠懇請求道:“那麽,請前輩找到我的老師之後,讓我通過幻影的方式與老師見一面。他們肯定十分擔心我的安危,必須要親眼見到,才能放心。”

洞觀尊者應允了:“可。舉手之勞。”

“現在,隨我走吧,我打開秘境的出口,送你離開。”

石室的大門在吱呀吱呀聲中緩緩打開。

風雪掩藏的山洞中。

青帝隨手抓起一件殘破得看不出本來面目的布片,粗粗攏在身上,堪將重要部位遮住。除去背上可疑的抓痕、紅色斑點,他的形象其實有些像野人,但既然這座連綿的雪山之中並無人跡,倒也無所謂,淡竹裹著眼下所有尚算完好的衣物在火堆旁睡去,青帝終於得空走出洞穴。

洞口其實也有細細的雪絲線一般斜進來,他擡手用靈力織了一道門簾,擋住肉眼可見的雪花。

起伏的山巒盡披霜雪,氣溫極度寒冷,致命的毒素密布於每一次呼吸之間。青帝一面運轉靈力化去毒素,自臨崖的洞口下到了山谷底部。

谷底也只是一片蒼莽的白。積雪直接淹沒腳踝,青帝鞋底用力刮擦,抹出一小片亂石嶙峋的表面,和一抹暗沈的銹色。

青帝不禁猶疑片刻,難道埋得這麽淺嗎?

他五指成爪,淩空向地面一抓——鋪滿白色絨毯的地面瞬間化作他手中的畫布,青帝仔細地從裏面翻找、探尋,抽絲剝繭,試圖從蛛絲馬跡中尋求這裏的過往、來歷。

隨著他的舉動,冰雪連同底下的地面被分解、重組,塗抹後又修正,終於現出本貌。

谷底是一條幹涸枯竭的河床。河床之上,碎石隨處可見,其間又點綴著數具毫無美感的人體。

青帝翻看那幾位不知何時進入的難兄難弟,他們的手足翻折,擰成盤麻花一樣的姿勢,全身遍布山石造成的挫傷,脖子不自然地軟軟垂向一旁。從谷底石頭的走勢,還能看出他們落地和翻滾的位置。

“真淒慘,落地脖子就摔斷了吧。”青帝蹙眉道,“不過你們的脖子斷掉之後,怎麽還能爬出這麽遠的距離?”

生前是活著的幾位仁兄身後,延伸出兩條長長的膝行拖痕。手指深深插入泥中,留下的猙獰抓握痕跡也十分明顯。這種傷勢,死因應當是墜崖,滾至谷底的瞬間就沒有生還可能,怎麽可能還用兩條面條樣的手臂爬出一段距離。

死而覆生?奪舍?

青帝幹脆謹慎地再度搜查,手上用了些力道,頓時發現這些身體中,似乎失去了骨骼,冷硬的肚腹之下,用力按壓,似乎也沒有內臟的存在。

這是幾具空殼。

忽然幽幽一聲嘆息。

有氣無力的女聲在耳邊低語:“脖子好癢..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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